军督本命无CP
不喜無官方剧情互动的CP
沉迷养养鼠、奥圈、來打
主命:拔杯、超蝠、酒茨
副命:盾铁、博晴。

【瓶邪】杂念

洗净铅华不染尘:

    我带着一丝不快的醍醐灌顶,后知后觉,吴邪的笑容是很常见的,但这在十年之前的我面前恰恰相反。


    一段时间之前吴二百找我谈话,我意识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,不仅意图找我参与完成他的计划,更想要达到的目的,是给我一个警示。


    那天我进吴二白的房间,桌上摆着张相片,他走在他如同毛坯房一样的卧室里,几近过猛地、明显地暗示我,桌上那张相片的突出与格格不入,我如他的愿被吸引了注意力。


    照片里拍着吴二白和吴邪,吴邪的笑容纯洁灿烂地如同向阳的葵花,第一时间我就了然。我摆脱不了张家人的宿命,每时每刻疲于奔命。吴邪其人就如同他的笑容一样,像一抹暖阳,毫无征兆地撕开阴霾的天,将我的世界打上属于他的明媚。


    然而这不是通过他的笑容。


    他和我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紧张的,大部分时间要被动地面对一些他不愿面对的苦痛。我很少才能见到他的笑容。


    我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吴二白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他一定懂得我已经懂得。因此选择了沉默。


    那时的沉默不同于现在。我正在田里犁地,木板围住一个小土堆,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,吴邪跑过来,用完全和他年龄不符的轻快步子,告诉我这是他养的蚂蚁。


    我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吴邪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他露出了他标志性的,和我回忆里和吴二百的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笑容,那种原先的的我很少见的笑容。让我略感不快。


    还好这笑容转瞬即逝,他弯腰拨弄泥巴去了。天上有一轮大太阳,照在地上一轮小太阳身上。吴邪身上有一种阳光的味道,是以我把他叫做小太阳。


    吴邪说,下周我们回一趟杭州。


    我问,你的蚂蚁怎么办?


    吴邪说,他们能自己照顾自己。


    于是他把它们放养在小土堆里。




    庙里的喇嘛和我说,思维是基于感受之上的,感受不在,思维不在。


    长白山的冬天很冷,那年杭州往长白,气温一点点骤降,我坐在轰鸣着驶离杭州的列车上,幡然醒悟,我能感觉到冷,只是不畏惧冷。


    我喝了口热水,热气旋转腾挪,恍惚间勾勒出吴邪一张脸。我就在从温暖中驶出的列车上,又驶离温暖,脑中满是临走时吴邪的表情,震惊的、绝望的、痛苦的、无法置信的。他始终不属于我所属于的地方,他应该是无知的,是纯白的。


    那时我试图抛却这些压抑的画面,回忆他的笑脸,却发现没有一个画面浮现。


    而此时我一转头,火车轰轰着左右震颤,吴邪和王胖子靠在各自床铺上,三言两语侃侃而谈,笑得很欢。


    他的笑容在十年之前弥足珍贵,十年之后为何变得如此廉价。我不明白。




    下了车是温暖的杭州,我们三个人一起收拾闲置的吴山居。吴邪脱了外套露出了内里一件白衬衫,干净纯白。他穿着这件白衬衫在阳光下走,走在吴山居的院子里,仿佛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。


    他终于停下来,我得以仔细看一看他,他干干净净地立停于人世间,干干净净的脸,干干净净地笑。


    两天前初回吴山居,他就是这幅样子,小伙计守在门口,手忙脚乱拦着我们进去,雷城那场风波过去之后,吴二白虽然名义上放手吴山居,但他如此老谋深算,暗地里绝对不会无所作为。


    吴邪见几个人说吴二白交代不放行,瞬间怒了。那眼神冰冷冷,像冬天雪夜一样漆黑、冷酷,勾起的嘴角换上我不熟悉的笑容,让人心寒。


    我陡然间意识到他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笑容,我都不熟悉,我唯一有记忆的是十年之后他嘴角常出现的,也是我从青铜门里出来看见的那种,带着真心,却痛苦而释然的笑。


    因为那个我不熟悉的笑容,我们在吴山居住下了。


    吴邪又回到了小太阳的状态,周身暖洋洋。在院里扫落叶,他扫着扫着不扫了,我接过他的扫帚,想来大概是累了。吴邪把扫帚顺给我,我要动手,又被一把拦住。


    我问他,干什么?


    他说,小哥。


    他喊小哥已经喊出了个人专属的味道。说话就喊,像只家犬,像是撒娇。


    他说,小哥,扫去了落叶也扫去了在落叶下寻求庇护的蚂蚁。


    他抓住我的手,于是我停下了,他不愿我动手,我也不动。


    吴邪又说,我想我养的蚂蚁了。


    他放下扫把,低着头,走回长椅边,一下子坐下。样子很沮丧。我跟着他坐下。


    他穿着双白色运动鞋,鞋尖在水泥地上蹭啊蹭,看了会地,又看向天,他说看着地触景生情,我看着他看天,睫毛长长的,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飘飘逸逸,落在他的睫毛上扑簌,我想,这是什么,是凡尘。


    我吹一口气,吹散了。此情此景于我,是尘寰凡世,于他,是尘寰凡世里偷得的浮生半日闲。


    26岁他一脚从白踏入黑,从此深陷泥沼笑容不再,这罪魁祸首是我,我无法作壁上观,但这念头最终适得其反,将他推进更深的羁绊之中。


    他像只一意孤行独自前行的老鹰,再也回不去曾经的生活了,他的笑容只能对我,再没有其他人陪伴他身旁、融入他的生活。


    我迟迟醒悟,为什么十年后吴邪的笑容愈加泛滥,为什么我害怕看到他的笑容,我始终不愿意承认,但是切实存在的是,时光磨损了他的笑容,将他推往神坛,将我拉入凡间。


    完全颠倒了。能给他平淡幸福日子的人,不该是我。




    我怕再一次看见他无邪的笑容,幸亏不久,他便起身。


   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对面站着胖子,摇着蒲扇招呼他过去。回来时吴邪说,我们晚饭去吃楼外楼。


    沿着孤山路走在西湖边,人流涌动,吴邪说楼外楼最近人满为患,所以他提前在手机上订座。


    他盯着屏幕看菜单,胖子抢了他的手机,要聊天,吴邪又抢回去,把手机递给我。


    问我想吃什么。


    我扫一眼,不会用现在的电子产品,于是随口应了声都行。这一声让他突然就怒了,硬是又把手机塞回给我,瞪着我恶狠狠威胁,我一定要自己点要吃什么。


    我请客多少次楼外楼,都是自己点的餐,都是送别餐,今时不同往日。吴邪如是说。你一定要想,要好好想自己想吃什么。


    我明白他的用意,看他一眼,这一眼穿过时间的空间的束缚,望见了雪山顶上的老喇嘛,同样的眼神,说着同样意味的话。


    “西湖醋鱼吧。”,我想了想。


    胖子不爱吃西湖醋鱼,吴邪很爱,他说醋鱼的味道怪得独特,怪得令人垂涎。他问我为什么选这个菜,没有为什么,这是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。


    吴邪还点了几个以前不吃的菜,有一碗莼菜汤,说气质很符合我,他执意要让我和胖子多尝尝。味道清清淡淡,带点茶的苦香,浅尝辄止极其美味。


    胖子喝了就笑,边笑边点头。


    我点了醋鱼,吴邪就一直把醋鱼往我这边推,推得越猛,他自己夹鱼肉夹得也越猛,看出来了他真的很喜欢吃这个。


    于是我把盘子又推回去,给他碗里也夹了点鱼肉。


    “吴邪,”我说,“别推了。”


    “不行,”他说,“你想吃的,多吃点。”
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吴邪又说,“你不会是卖我面子点了醋鱼,实际上心里觉得它难吃着呢?”


    “你面儿有多大啊天真。”胖子说。


    十多年过去了,他本质里充满吸引力的、极其夺目的那一抹天真却仍未被抹去,那光彩会在各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中冲重重叠嶂,耀眼迷人。


    包括和我吃饭时的小心翼翼。




    饭后一起散步,三个人六只脚踏在西湖岸边,我走在前面,身后跟着吴邪。


    我知道他的脚踩在我的脚印上,就如同以往走在墓道里,他踏着我的脚步,走一样的道路。


    而我在他身上看到的特质,自己从不曾拥有。


    “明年夏天还得来西湖一趟,”胖子说,“秋天也来,冬天也来,春天也来。”


    吴邪说,你是不是要骗光我的钱。


    胖子说,他喜欢西湖,只是想来看看。他说最好能在西湖边有套房,一年住杭州,一年住福建,一年住杭州,一年住福建……


    一年一年,这一辈子也圆满过去了。


    “不知道小哥愿不愿意跟着我们这么跑。”胖子说。


    说完大家都沉默了,自顾自往前走。沉默像一只巨大的漆黑的幽灵,平地而起,包裹住彼此。


    吴邪和王胖子都避免不提关于生命的话题,这个词语在他们和我的谈话之间成了禁忌,仿佛绝口不言,问题也随之消弥。


    彼此催眠彼此不必担忧往后种种,然而终有一天“往后”会到来,措手不及。


    “他愿意我都不愿意,多累。”吴邪开口,从口袋里翻支烟。


    在烟雾缭绕下的吴邪是成熟的吴邪,是沧桑的,烟雾模糊了人的面容,隐藏了所有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与心思。我抽出他的烟,不让他点,放回我的口袋。


    “随你们。”我说。


    我们在西湖边的长凳上坐下,荷叶随夜风曳动,夏夜阴沉的小雨淅淅沥沥,“生命”两个字敲下,如同一座大钟,扣住整个世界的光亮。


    吴邪的半边脸被街角亮着的霓虹灯照亮。


    看得出他在思考,很久,说:“是真的吗?”


    什么,我问。


    “随我们。”


    我不懂他的意思,干脆闭嘴。


    他又从我的口袋里拿出那支烟,我看着他点上,嘬了一口。


    “其实我,的确还想出去走一趟。走一趟长沙。”


    那是吴邪的整个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

    “还想去西藏,去北京,去山东,广西……你如果愿意……
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很烦?”他最后说。


    “我想再走一遍以前去过的地方,十多年过去了,还是我们三个人。”


    烟雾惺忪了吴邪的面容,只有声音传来,带着疲惫的沙哑,十几年的时间忽然从他身上溜去。我忽然想到,这可能才是平时的吴邪,但他的乏力从没有在我面前显露过。


    我摇摇头:“我陪着你。”


    吴邪吐出一口烟,尼古丁的味道,被蒙蒙细雨冲散。雾霭沉沉,微风吹拂,柳枝轻摇。


    他低着头,鞋尖在水泥地上蹭啊蹭,树枝上掉下来的小浆果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烂了,蚂蚁绕着果子的残留物转圈圈。


    “活得长是种什么感觉,像我们看蚂蚁一样,你们也会这样看我们吗?”


    我抬眼看他。


    我说不上话。


    有些意外,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。


     几十年,是凡人的一辈子,很长,对张家人而言却只是弹指一挥间。一个潜藏在深处的、源远流长的、可耻的念头徒然迸出我的意识,——我们的生命太长了,以至于我们出生便把自己和凡人的概念划清了界限。在这几十年,我会看着时间慢慢在吴邪身上留下具象的痕迹,慢慢衰老,回归大地,融于尘土,复归平静。


    我占据了一个人类懵懂的大部分人生,担忧与歉疚伴随他进入坟墓,而这份歉疚的对象是对我,他一个人承担着两个人的责任,双倍的痛苦,最终却成为我漫长生命里一个过客,存于回忆。甚至连回忆都不会有,太不公平。


    我意识到真正害怕“生命”二字的人是我,用表情伪装自己,冷漠掩盖怯懦。


    我没有吴邪勇敢。


    吴邪这会儿正拨弄着蚂蚁群,小心不踩到,半晌笑了,笑出了声,沉沉呼了一口气。


    吴邪说,“唉。”声音划破夏夜蝉鸣里难耐的无言,“不谈这个,往后时间还长着,现在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是只蚂蚁。”


    让时间暂停一下。风在呼呼吹,叶子落了一半在吴邪的头顶,他正看着眼前的西湖,笑意尚未退去,目光里的荷叶颤动,,灯火映照出闪动的波光,像梵高的画,如果我还有勇气,此情此景就该开口。


     “你是只蚂蚁。


    “爬在我的心上。”我说。


    与我共生。


    就像蚂蚁在泥土里钻洞,他在我的心上钻下一个一个属于他的洞,非他不能弥补。就像齿轮咕噜咕噜,他卷进来转动起我的生命之火。


    新陈代谢,此长彼消,埋入地下成为养料,有机物滋养出新的生命,一簇一簇一丛一丛一枝一枝,从白骨,开出一片灿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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